自開年的正月初二那場小雨以后,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下雨了。盼望一場透墑的春雨,是農人們新年的心事。
連日來,春天的天空一碧如洗,春天的太陽溫暖和煦。這正合了春游人的心思,“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不能羞。”踏著春光,出外游玩,一枝雪白的杏花,在春風里搖曳,雪白的花瓣灑落少年的肩頭,掀動一位少女的春心,“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嫁與春風不用媒”。這樣的沖動,這樣的美好,幸運和甜蜜,是懷春人應有的情緒。
“五九六九,隔河看柳。”春風里,柳樹早動春心,枝頭籠上一縷淡淡的綠霧。明媚的春光,討好了懷春人的心,慌張了莊稼人的盼。
雨水無雨。初二那場稍縱即逝的小雨,在作家的筆下,是新年喜雨,下在作家的眸子里,“大地上所有植物才能煥發并彰顯出生命的生機。”但那場雨,彌補不了雨水節無雨的遺憾。一場小雨對于穰原的麥子來說,只是潤了嗓子,心里卻還渴的要命,欠缺了二次分蘗、向上拔節的動力。
逝去的舊年冬天,欠了中原一場雪。“麥蓋三床被,頭枕饃饃睡。”的愿望在等雪、盼雪中日益渺茫。然而,雨卻填補了冬天的空白。小麥在去冬的一場又一場雨中出齊了苗子,長足了身子,放眼望去,麥田一片蔥綠。沒有雪的垂愛,在雨的滋潤下,冬麥長勢喜人。給幾近絕望的麥農們賦予了無限的希望。
正月初一,我曾在駐馬山上遇見了幾枝野杏花,雪白的花蕊在料峭的春風里搖曳。野杏樹長在天梯的盡頭,承接著山頭的平臺,和矗立在山頭的關公雕像遙相呼應。近千級的臺階,考驗著登山人的耐力,讓每一個登山者氣喘吁吁。他們在登臨山頂的一剎那,幾枝雪白的杏花撲面而來,歡迎著他們的登臨,成功的喜悅里立刻花香四溢。初二的那場雨,牽動游玩人的情思,刻在腦海里的那幾枝野杏花,在無聲細雨里該是“杏花一支春帶雨”了吧,初三明媚的陽光,將使它別有一番風情。田里的麥苗,也在開春的那場雨中顯得格外濃綠。清晨,行走在田野間,麥苗翠綠的葉子上掛滿露珠,翠綠的葉面上竟有些乳白,仿佛籠著一層淡淡的霧??墒?,麥農們無心欣賞這樣的風景,他們考慮的是夏季的豐收,他們需要一場透墑的春雨,來滋潤干旱的麥根,讓它們更有力量向土層深處扎去,吸取更多的養分,保證麥子能起身拔節,抽穗開花,灌漿蠟熟,穗大粒飽。
他們寄希望于雨水節。“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他們默念著杜甫《春夜喜雨》的詩句,認為不期而至的春雨,也會像千年前的《春夜喜雨》那樣在雨水節那天應時而落,“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或者像韓愈的“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縱然不透墑也行。只要有春雨的接力賽,春旱的問題就會得到一些緩解,豐收的夢想就不會因此凋零。
可是,雨水節那天,依然艷陽高照,晴空萬里。“春雨貴如油。”麥農們在心里哀嘆了一句,“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他們不愿錯過季節,錯過麥子起身需要水分的關鍵時期,看看天氣預報,近期無雨,即使有雨,也是只有一個雨點的小雨,對于小麥生長需要,簡直杯水車薪。雨盼不來,干脆自己澆好啦。
晨風里,我看見幾個人在蓄水的池塘邊忙碌著。走近一看,原來是鄰村澆地的農民在架設澆水的管道。他們穿著膠鞋、雨褲,全副武裝,露水打濕了他們的頭發,他們絲毫不覺,依然有條不紊地往池塘里安放水泵,向自家的麥田里鋪設管道,發動柴油機,隨著突突的機聲,清清的池塘水沿著三寸粗的塑料管道歡快地向麥田里奔去。
盼一場透墑的春雨,去實現他們盼望已久的豐收的夢想。多災多難的鼠年,沒有扼殺掉他們豐收的希望,“牛馬年,廣種田。”的諺語讓他們豐收的希望更加豐滿。他們和作家相同的是,心里有遐想,有盼望,還有切切實實的行動。
在麥苗與池塘水、機井水相遇的那一刻,它或許驚喜萬分,但在它們翠綠的眸子里,分明有另一種渴望,它們更盼望一場春雨,不像水管子里的水那么猛烈的雨水,細細的雨絲籠在一望無際的麥田上,就像媽媽的手輕撫著熟睡的孩子,那么的溫柔,那么的慈祥,幸福的暖流涌向它們干枯的心頭,滋潤著它們向著豐收的方向快樂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