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移民新村建設如火如荼,隨著工期一天天臨近,越來越多的人焦慮和緊張起來。項景英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移民工作簡訊和快報,有的還是以內參形式傳遞過來的。項景英每次看到這些,心跳不由地就要加快,手心也是濕的,它們哪里是什么動態信息啊,分明是一道道金牌,催促著鞭策著要你趕快把工作做好!縣里、市里的移民工作會議一個接一個,該表揚的表揚,該批評的批評。項景英每次來開會,心里都莫名地緊張,雖然大多數時候,雙林的移民工作都不落后,盡管雙林的移民工作任務是最重的。但越是這樣,項景英越是覺得應該把工作做得更好,更出色。
項景英這樣想,吳鎮長也這樣想。吳鎮長每天到工地上來,看著工人們干活,就估摸著今天又能出多少活?工地上將會有什么樣的變化?他知道有些事是快不出來的,可他愿意看到既快又不影響工程質量。他多次問過監理員小齊,這個速度怎么樣,是不是還可以更快些。當小齊點頭后,吳鎮長就找項目經理:“給你們的人說一說,能多干就多干一點兒,你們知道工程都是有期限要求的,到時候完成不了任務,說啥都是沒用的!”
項目經理虛心接受:“請吳鎮長放心,我們一定催促工人們緊張起來,布置下的任務,完成不了就決不收工。”
侯頂儒和吳鎮長熟悉,說話有些隨便。他陪著吳鎮長檢查工程,就開了口:“真想讓每個工人都長出八只手來!老天爺,你生下人來不就是讓干活的嗎?為啥就不多造出幾只手啊。跟著我干活,特別是跟著我干現在的活,活干不好,拿不到工錢不說,要是誤了移民搬遷的大事,就是犯罪。”侯頂儒平時工作起來也很認真,工地上出了什么問題,跑前跑后解決。所以,大家對侯頂儒都很放心。
也許是侯頂儒過于自信,也許是和吳鎮長特別熟悉,聽了吳鎮長督促的話,侯頂儒說:“吳鎮長,別說你急,我比你更急。誰要是不急,誰就不是親媽生的!可是話再說回來,咱總得按規律辦事吧,房子是一磚一磚砌起來的,可不是吹糖人似的吹起來的!你也看到了,工人都很賣力,歲數大的六十多了,小的十六七,都是從娘肚子里爬出來的,看了都讓人心疼??!”
吳鎮長心里很清楚,無利不起早,項目經理、包工頭和每一位工人,都是為經濟利益而來,移民工程的政治效益和社會效益,他們則很少去考慮,或者根本不去考慮。他們只會考慮一個工程能掙多少錢。同樣是在掙錢,工人倒是無所謂,只要每天給錢,給哪一個包工頭干活兒都一樣。項目經理和包工頭就不一樣了,他們精打細算,以保證自己的經濟利益。工程實行包工包料,視工程完成情況,分期付款,還有一部分押金。也就是說,等工程全部竣工,驗收合格后,才能拿到全部工程款,這一切都以合同的形式固定下來。這里邊還有一個情況,那就是現在負責施工的項目經理和包工頭,往往不是最先競標者,而是別人競標后,轉讓給他們的,他們是以“二包”或者“三包”的角色投入到工程建設中來的。一項工程的利潤是固定的,好比是一塊蛋糕,就那么大小,卻要由“一包”“二包”“三包”一次次來切割,人越多分得越少。于是,作為靠后的項目經理和包工頭,往往就會在工程建設上做手腳,偷工減料、以次充好、支乎應付等都可能存在。如果他們這樣做,工程監理人員、政府干部和移民代表,都處在施工一線,監管著施工。于是,矛盾就出現了,項目經理和包工頭想多掙錢,既定的合同約束著,大家都睜大了眼睛看著,這施工的就不得不確保工程質量了。
吳鎮長想過多次了,只一味地趕工期催進度,作用是有限的,重要的是自己得懂,只有真正懂了,才能對工程做到時刻有數,說起話來也才能有信服力,工作起來也才更能從容自如,施工各方人員也就不敢玩什么貓膩。吳鎮長這樣想的時候,忽然感到有幾分孤獨,工地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有幾個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呢?如果把工地上的人劃分的話,是可以劃分出很多群體的,比如,工人一個群體,項目經理一個群體,包工頭一個群體,供貨商一個群體,移民代表一個群體,政府干部一個群體,工程監理人員又是一個群體等等。同一個群體容易結盟,不同的群體存在著負責和被負責的關系。吳鎮長感到幾分孤獨的時候,更覺得政府干部是多么的溫暖,團結起來又是多么的重要。當然,也可以搞統一戰線,第一個要統一的是移民代表,其次是工程監理人員。想到這里,吳鎮長下意識地向四周看了看,一時為自己的那些想法感到可笑,好好的和平建設年代,怎么弄得像戰爭時期一樣呢!(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