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海,三面被城市的鋼筋水泥包圍,一面與外海相連,看著像個缺了口的大鐵鍋。
鍋里的水沸騰著,水面上各種各樣的船像餃子一樣隨著水浪漂浮。
此刻,我就站在鍋沿旁,與一群剛混了個臉熟的人們一起,恣意的欣賞和評論著這鍋里的景象。
一會兒,我和這一群人也要被包進餃子里,去隨波逐浪了。
說不清此時是什么心情,興奮,有一點;緊張,有一點;無聊和不屑,好像也有一點。
這是第三次看海了,新鮮勁兒已減了許多;但看到快艇一會兒沖上浪巔,一會兒跌下浪谷,聽著那一聲聲夸張的尖利叫聲,心中確有些小小的畏懼:萬一有個萬一呢?不敢想了。
不來不行嗎?顛簸十幾個小時,來到千里之外,不就為了坐上這個快艇尖叫嗎?
然而,來的可不是我一個,人之多,剛進這個城市就已經見識了。放眼望,碗沿周圍皆人,街上的人還排著隊往這兒涌,我真怕把這鍋給擠破了。
導游說,逢節假日,本地人非必須都不出門了,提前買好了幾天用的吃的,他們隔著窗子欣賞著人潮洶涌。聽這話頗感別扭,難不成真應了卞之琳的那句“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我們也成了別人眼里的風景。
風景,是無處不在的。自己家鄉那熟視無睹的景物不也是外地人眼中的風景嗎?所以有人這樣詮釋旅游:從自己待夠了的地方到別人待夠了的地方轉轉。不是嗎?君不見,一撥撥人烏壓壓地去婺源看油菜花,發出一聲聲也許并非由衷的贊嘆。本地的油菜花看到朋友圈里發的照片,羨慕嫉妒恨之余,都傷心得裂開了嘴,滴下了黑色的淚珠。
不過,今年我們的油菜花也小樂了一陣,我們舉辦了第一屆油菜花會,雖鮮有外地游客打卡,然本地民眾也可謂蜂擁而至了。這是好兆頭,有第一就會有第二,有本地人就會有外地人,假以時日,定成盛會。
所以說,不來是不對的,來海邊尖叫幾聲是大有必要的。想想,如果節假日人人都窩在家里,四平八穩,不僅人生毫無激情,人心波瀾不驚,就連經濟不也成死水一潭了嗎?
海邊風愈發大了,吹散了我飛揚的思緒。我將目光投向水面,“餃子”已盡數撈出,下一鍋就該我們了。
游船在“鍋”里踅了一圈,然后沖出缺口,駛向深藍。遠眺,水天一色,遠處的島和船若隱若現;近觀,在風的慫恿下,海浪輪番向船頭發起攻擊,卻一次次被撞得粉碎。所有人都涌到了甲板上,所有的手機都對準了大海。與此同時,我想在百里之外或千里之外,甚至更遠,很多人都看到了我眼里的風景。高科技啊,這可比那神話“順風耳”“千里眼”神奇多了!
下了游船上了打漁船。當然,這打漁船是表演打魚秀的。只要把漁網扔下水,讓船拖著走就行了,船老大的工作是不停地喊:“小桶啊,15元一只啊,一會兒免費裝魚蝦啦。”帶有小朋友的,這錢省不下。很快,船停下,拽上網,小魚小蝦亂蹦,每個小桶里分幾只。另有海星“10元一只,請掃碼。”至此該游戲結束。哦,對了,還要花10元,買一件薄如蟬翼的雨披,因為正下著雨呢。
這都不算刺激,最刺激驚險的還是快艇。那艇箭似的一下子就彈射出去了,船頭翹得老高,船尾的浪花像犁鏵翻出的土。上面的人都驚叫起來,我也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
要說愜意還是在沙灘上,小孫女快樂地踏浪玩沙子,我坐在石頭上一邊觀海,一邊看有人用面包屑逗海鷗??吹胶zt,我就想到了大文豪高爾基的“海鷗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呻吟著,呻吟著,它們在大海上飛竄,想把自己對暴風雨的恐懼,掩藏到大海深處”,看著它們此時搶食貪吃的沒出息樣,我更相信高爾基的評語千真萬確。
坐一陣子,忽然發現海灘上的潮水線在漸漸地后退,曉得是退潮了。這時就想,書本上講,潮汐是由月亮引力造成的,可是池塘里的水咋不見漲落呢?噢,恐怕是池塘太小了,那么,我家鄉號稱亞洲第一大的丹江口水庫也煙波浩渺,好像也沒有消漲啊,這得好好查查資料,探究一下。
幾天旅途,累的是身,活躍的是心。所見,僅僅是飽了眼福;所思,也多是泛泛之想。若說心得,則莫過于從海的深邃無垠,悟到了大海不棄細流、容納百川的胸懷,這也正是每個人都應該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