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邂逅的許多縣城里,唐河最為有緣,人、河、城堪稱一河詩歌、一城文化,以及滿城的美食。
唐河是著名詩人李季、哲學家馮友蘭故里。小時候聽外婆說,大舅在那里,因家庭成分高,大學畢業后,他在唐河一所高中教書,并娶妻生子。在家的兩個舅舅說他沒有良心,只顧小不顧老,外婆因為思念長子幾乎哭瞎了雙眼。外婆去世后,我為外婆流淚,從痛失親人的淚水里生長出唐河記憶,長大后在書本里尋找唐河,從熟人口中了解唐河。
唐河,有中州明珠之稱,歷史悠久,人杰地靈,古今名人輩出,因河流縱貫古唐州地而得名。這條孕育了仰韶文化和屈家嶺文化的母親河,支流眾多,流域面積在100平方公里以上的支流有26條。
有水的城市就有靈性。始建于宋紹圣二年的泗洲寺塔,是古老唐河的千年坐標,其遙相呼應的文筆峰塔,是唐河人培植文風的見證。
也許是對李季詩性的敬惜與深愛,是對馮友蘭思想清澈的辨析與洞察,讓人流連欣賞的濱河景觀帶、友蘭濕地公園和鳳山地質公園等大型綠地和游園像“城市的精靈“,生機勃勃地構成了豐富的唐河濕地生態資源。“一城擔二塔,二塔抬一城”的佳話,凸顯了“會呼吸的城市、能說話的文碑”兩大城市功能,生態和文化涵養了縣城的品位。
圍繞唐河兩岸建設行政文化區、產業集聚區、商貿文化區的“一河三區”前瞻規劃新鮮生動。唐河縣是全國聞名的商品糧、棉、油基地,也是河南重要的石油基地,其歷史光輝燦爛,既文韜又武略,光武帝劉秀開國28宿將中的6大宿將都生于唐河,近代中將劉希程、紅軍師長吳壽青也是唐河人。
李季原名李振鵬,唐河縣祁儀鎮人,他對中國傳統文化多有研究,初中肄業赴異鄉,更名后聲望大隆,從河南到陜北,從唐河曲藝到陜北民歌,他創作了長篇敘事詩《王貴與李香香》,名滿天下。曾任《詩刊》《人民文學》主編、中國作協副主席、黨組副書記等。他的詩行如同河流一樣,穿過田野和長夜,把精神營養輸送到廣袤的大地人間。
唐河的人文故事,讓唐河印象漸次明晰。許多年后,我為了尋找失聯的大舅,結識了許多和唐河的朋友,與友人在這座古城尋找風味小吃,穿越變化中的古城,漫步在月光下的泗洲寺塔,捧著桅子花面對一輪明月席地而坐,唐河牛肉、涼粉兒、燒雞和咸鴨蛋,這些美食使我仿佛聽到了李季的笑聲:這是一群和我一樣有著浪漫詩心的讀書人。沉浸在他的話語里,蟋蟀聲穿越塔石,萬家燈火里,世間百味彌漫開來。
20多年前,我曾專程到唐河,尋找馮友蘭和李季留在這塊土地上的印記。在河南省文學院首屆高研班上,我和李佩甫主席談到唐河的名人時,記得這位茅盾文學獎獲得者說:你們南陽是個出思想的地方,馮友蘭是哲學家,李季是大詩人,李季很小就在追問,人活著是為了什么?他的靈魂有翅膀,所以飛出了唐河。唐河,因為出了名人,而為世人所注目。
哲學的哲思和詩人的詩性折射出光芒時,一座承載著厚重歷史、飽含著生態浸潤的古城,在現代文明的演變和延續中充滿獨特。從自我的些微視角看,為什么這里涌現出許多優秀的哲學家、作家和詩人?我知道的就有田中禾、陳涌泉、夏挽群、馬新朝等,不認識的唐河文朋詩友還有很多。這現象值得探討研究,是否唐河這塊豐盛的土地,除了供養辣椒、大豆、紅薯、玉米、小麥,還有生長文學、哲學的細胞和養分?
一次去駐馬店開會,專程滯留唐河喝了漿面條,湯香、味鮮,面有筋骨,不禁大呼美味。之后,又慨然總結出一種唐河精神:唐河人做任何事都認真,都會做到極致!和唐河人說起祁儀鎮的李季,他們說自古那里的百姓就崇尚讀書,家家戶戶供孩子上學堂。翻閱鎮志,上面詳細記載:明清年間,祁儀鎮附近就有書院和多家私塾。清宣統元年,祁儀鎮創建了第一所小學,李季離家前,就在鎮南的南李莊“多福小學”教過半年書。
在地圖上,我們查不到祁儀小鎮,小鎮走出來的文學、哲學大家,卻身影碩碩,“三馮二李”(馮友蘭、馮景蘭、馮沅君,李季、李文元)都是祁儀人。文化是一座城市的靈魂,今天,與李季的詩文一起漫步唐河古城,入內出外,登城望塔,他的詩歌和一些文化往事,更加全面、立體和鮮活。
歷史總在不斷地重復,唐河這座生長名人的古城,不久的將來,還會誕生出很多名人。在我的印象里,唐河人堅毅、勇敢、執著、聰慧,既有人文理想,又有個體精神,無論走出唐河的馮友蘭、李季,還是走進唐河的建設者一如我的大舅等,這些堅守者、出走者和治理者,都有一顆造福唐河的拳拳之心,緣于激情與情懷,廣袤豐厚的唐河大地,正生長出無盡的遠方和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