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提起這首膾炙人口的“鴻詞”《浣溪沙》的作者晏殊,恐怕很多人都會脫口而出。
晏殊,字同叔,撫州臨川(今屬江西)人,北宋政治家、文學家。自幼聰慧,被譽為“神童”,十四歲時即受朝廷賞識。此后,逐步升遷,最終在宋仁宗慶歷二年(1042年)三月,官拜集賢殿大學士、同平章事兼樞密使,正式成為宰相。
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普通人眼中,生活應該天天山珍海味,其實不然。
晏殊雖貴為宰相,卻極其節儉。一日三餐,餐桌上雷打不動只擺著幾樣東西:半張油煎麥餅,一碗清湯,幾頭蔥蒜,除此以外,再無它物。“油煎麥餅”是家鄉的一道普通吃食,從小到大,一直是他的最愛,即使做了大官,口味仍然不改。也許習慣使然吧,就連評價詩詞優劣,晏殊也以是否節儉來衡量。一次,和幾位同僚論唐代詩人韋應物的《寄全椒山中道士》,同僚們并不覺得韋的這首詩有什么妙絕之處,惟有他指著“澗底束荊薪,歸來煮白石。欲持一瓢酒,遠慰風雨夕”的詩句,迭聲道:“寫得好哇!惜字如金,清新自然,超凡脫俗,一點脂粉油膩味也沒有。”
盡管節儉,可最喜交友,晏殊幾乎每天都要邀請朋友至家做客。不過,不管誰來,節儉原則始終如一。在他的客廳里,經常擺放著一張張空桌,桌上放著一只只空杯,客人來了,每人領一張桌和杯。斟上酒后,才慢慢上菜。菜不是什么美味佳肴,是極普通的菜肴,外加幾個果品。開始飲酒時,晏殊則命人唱歌跳舞彈琴奏樂助興,看飲得差不多了,即令歌舞聲樂停下,然后對在座者道:“歌樂完畢,該我們獻藝了。”說著,率先提筆賦詩,接著由在座者一一登場。起初,大家還對晏殊的招待尚有微詞,可一看這陣勢,頗有當年王義之“蘭亭集會”之風,于是再也顧不上嚼舌,倒交口稱贊“前輩士人風流倜儻者,沒有一個可與晏公相比的。”
工作中,晏殊同樣節儉有加。公務往來,他經常會收到公文和書信。這些公文和書信,除了文字之外,都有許多邊角廢料。邊角廢料在常人眼中等同“垃圾”,到了晏殊這兒,則全成了“寶貝”。每每看完公文和書信,他總要小心翼翼把封皮、天頭、地角和邊條裁下來,一遍一遍撫平皺紋和折痕,等真正平整如砥了,始珍存起來,需要寫詩、填詞和打草稿時,再一片一片取來用。甚至宋真宗向他咨詢意見時,他也用這些小紙條回信。
更難能可貴的是,除了自己帶頭節儉,晏殊還勉勵親人戒奢。晏殊有一個親哥哥,名叫晏融,曾在真宗朝為官。晏殊當上宰相后的那年生日,晏融夫婦特意寄了許多禮物相祝,晏殊一見,不但原封不動地給退了回去,而且隨寄了一封信,在信中,他這樣說:“……哥嫂寄來這么多禮物,弟心十分不安……弟雖然當了丞相,但這是朝廷的重托……為官不可營私,守官必須廉潔。弟家中兩三天才吃一次豬肉,如果買了魚或別的什么葷腥,豬肉就不買,而買其它肉食的錢也絕不超過買豬肉的錢……想我們弟兄并沒有為國家立下什么大功業,沒有做多少惠民事,日日則坐享百姓膏血,縱使不招禍也應愧疚。”晏殊的真誠和自律徹底感動了晏融夫婦,他們非但沒有責怪自己的這位親弟弟,反而學著他的樣子節儉起來。
富弼是晏殊的女婿,為了使自己的這位賢婿“成器”,他可沒有少“敲打”。無論書信往來,還是見面,說不上兩三句話,他都會諄諄告誡富弼克勤克儉,受其影響,為官一生,富弼也一直大興儉樸之風。別的不說,平日里寫東西,一張三寸長、三寸寬的紙條,他也要寫上六七百個蠅頭小楷,直到寫不下了,才不舍地擱筆。
“儉生廉,廉生威”,在當時及以后的宋廷,晏殊享有崇高聲望。至和二年正月二十八日(1055年2月27日),晏殊病逝,宋仁宗不但親往吊唁,而且欽賜謚號“元獻”,贈官司空兼侍中。元豐年間,宋神宗命曾鞏修史,當寫到《晏殊傳》時,曾鞏稱譽他“雖少富貴,奉養若寒士”。統觀晏殊的一生,此話,的確沒有一點夸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