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村里沒有廣播之前,柳葉心里很忐忑,沒跟邱雨商量就擅自跑去找村支書,不知道邱雨心里會咋想?;氐郊?,柳葉看著院里的情形,感激得熱淚盈眶,怎么會那么湊巧,剛好那一刻村里廣播了那個決定。
柳葉抱歉地說,雨哥,對不起,見支書之前,我也想過像害貨一樣讓你離開,但牛德田需要你,這個家離不開你。
邱雨聽柳葉這么說,接過話茬說,只要你需要,我永遠不會離開的!話說出去后,邱雨覺得似乎不妥,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了。
柳葉聽邱雨這樣說,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哪里不對,卻為邱雨的話徹底放了心。柳葉又感激又羞澀,諸多情緒混雜著涌上來,喉頭哽咽。她趕忙轉身進屋,把門栓上,面對爹的遺像,把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委屈全部哭訴出來:爹呀,作為柳家的獨苗,我知道你把咱們柳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我知道你希望女兒既保護柳家的名望,又延續柳家的煙火!您把牛德田招進家,女兒就懂了您心里的千言萬語。牛德田是為咱柳家出了禍事,柳家要對他負責。這山樣的重擔,女兒哪擔當得起!要完成爹的愿望,女兒就必須找個能行得通的辦法,因為伙牛,三家人聯系到一起。打我記事起,人們都夸大我五六歲的邱雨,對上孝順爹媽,對下呵護弟弟,負責任,有擔當。幾年交往,你女兒眼睛看得見一個人骨子里的好。邱雨是個能靠得住的人,女兒從心底愿意把咱家的未來托付到他身上。畢竟女兒是嫁過人的人,哪怕這個人和死了沒什么區別,那個位置也得被他占著。村里的風俗女兒知道,吐沫星子淹死人。沒有牛之后,一個單身男人不清不楚幫助我,一定會生出許多流言蜚語,冒冒失失的害貨就說出來了,他說不讓我和邱雨交往,啥意思,這分明是給女兒敲了警鐘。更沒有想到,害貨居然有幫我照顧牛德田的心!解木匠人倔強,不僅不責怪,還支持兒子,女兒感激得心疼!可一個孩子的沖動咋敢當真?我如果對他不決絕,他鬧騰下去如何得了?說不定,他出去闖蕩闖蕩或許是件好事。害貨都能說出的話,其他人能不說?如果拒絕了邱雨,家里這么大的困難,女兒可咋辦啊?媽走了,你走了,你女兒一沒兄弟,二沒姐妹,對誰訴說呢?牛德田摔下床后,我橫豎折騰半夜弄不起來,真想一死了之??蛇@床上的癱牛,膝下的娃娃,我咋敢死啊?爹,你常說家丑不能外揚,可咱這家丑,不揚就會被人家把假丑說成真丑!豁出去了,我找村支書!邁這一步,你女兒是下了大決心的!想不到支書和村干部們讓女兒喜出望外,更讓女兒驚喜的,是邱雨把牛德田連人帶窩全都搬出去通風、晾曬、清洗,一院子彌漫著牛德田拉撒后的味道。誰能如此仔細如此主動幫女兒?除了邱雨,再沒有其他人了??粗@一幕,爹,你不知道你女兒有多感動,如果我去求助支書的事提前給邱雨說了,我回來看見他把德田連人帶窩盤騰出來晾曬清洗,我不意外,那是他覺得他有希望走進這個家,但我出去時,一個字也沒有給他說,他是在不知道我決定的情況下,真誠幫助您女兒的。何況自從牛德田出事后,他一直承受著各種壓力,方方面面幫助您女兒。爹,您不罵女兒莽撞吧?您一定不會,您心疼女兒,理解女兒,支持女兒,一定不責怪女兒!為了您看重的煙火傳承,為了您最看重的家族名望,女兒別無選擇!現在您老人家可以放心了,邱雨答應了,他說他愿意幫助我!有邱雨的承諾,女兒不單要用自己的方式守住咱柳家的名望,還一定要把咱柳家的煙火傳承下去!
屋里柳葉在對爹傾訴,屋外邱雨心里稱贊柳葉膽大心細,她為自己爭取了村里的照顧,讓自己的角色由被動變得主動。見柳葉含淚轉身進屋,然后清楚地聽到柳葉向爹傾訴,她的話句句都重重撞擊在邱雨心上。
柳葉一股腦把憋在心里的苦楚難處和前前后后的想法做法對著爹的遺像哭訴了一遍,如同掀翻了壓在心上的石頭,輕松了許多。
柳葉抹去臉上的淚水,開門出來,看見邱雨站在門口傾聽她泣訴,鼻子一酸腳下一軟,歪在邱雨身上放聲大哭。
這一幕剛好被走進院里的邱風和孩子們看見。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