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父母官”,恐怕人人都知道那是百姓對愛戴之至的地方官的敬稱。然而它是怎么來的,能說出一二三的,那就寥寥了。
翻開歷史的典籍,不難發現,“父母官”這一稱號的誕生,與一個人有關。這個人就是以親民愛民著稱的杜詩。
杜詩,字君公,河內汲縣(今河南省衛輝市)人,生年不能詳考。年輕時即才華卓著,頗受賞識,先是被征召至河內郡(今河南武陟西南)做功曹,后到大司馬府任職。無論身處何方,位卑位尊,他都恪盡職守,奉公處事。公元25年,光武帝特意選拔其為侍御史,負責司法監察工作。司法監察工作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勝任的,它要求任職者必須具備剛直不阿、自甘清苦和鞠躬盡瘁等,而他,恰恰具備這些超高的個人素養。
上任伊始,杜詩就向光武帝上交了一份優異答卷。當時都城洛陽有個將軍蕭廣,恃功而傲,??v容手下騷擾百姓,鬧得雞犬不寧。百姓恨之入骨,聯名告狀。杜詩多次警告,蕭廣一點都不當回事。“朗朗乾坤,豈容爾等肖小作惡?”杜詩怒火萬丈,依法逮捕了蕭廣。蕭廣之罪,按律當斬,不過低品秩的斬殺高品秩的,必須報請皇帝允準,否則就是“大不敬”,要重重處罰的。然而如果報請皇帝,其親友勢必“苦請”,而皇帝一旦耳根子稍軟,這個“毒瘤”的清除就成了問題。為免生枝節,杜詩一咬牙,“天塌也不管了,先殺掉這個惡人再說!”
說殺就殺,杜詩當眾處決了蕭廣,然后才上奏,并鄭重請罪。“除暴安良一心為民,竭忠盡智寸利不計”,光武帝深明其心,非但沒有降罪,反而“賜以柒戟”嘉獎。接著,更是委以重任,派其到河東郡平叛。再派成皋為令,沛郡為都尉,汝南為都尉……每到一地,舉政尤異,所在稱治。
本著量才錄用的原則,公元31年,光武帝擬擢杜詩到南陽郡任太守。這可是個“肥缺”,多少人夢寐以求。然而其做法卻令人大跌眼鏡,他竟鋪箋提筆:“臣詩蒙恩尤深,義不敢茍冒虛請,誠不勝至愿,愿退大郡,受小職。”我不知道,每一個青史留名之人是否都懷有如斯謙卑之風,但起碼杜詩是這樣。“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對于公而忘私、不計名利的他,光武帝哪會舍得藏于櫝中,一番勉勵后還是讓他走馬上任了。
“珍重圣恩何以報,萬年松上一枝藤”,揣著一腔豪情壯志,杜詩來到了南陽。南陽是“帝鄉”,光武帝統治集團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大多出自那里的豪門富戶。這些人手眼通天,動輒就給地方官員設置“路障”。“公生明,廉生威,仁生敬”,他堅信只要走得端行得正,“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就一定能打開局面。甫一履職,即著手三件事的辦理:一是誅暴立威。那些橫行鄉里、無惡不作的地痞無賴,不管有無背景,一律繩之以法;二是任人唯賢。那些有真才實學能干事的人,不管出身貴賤,統統破格而用。三是減免勞役。勞役能免則免,不能免就減。
這且不算,還不時微服私訪,體察民間疾苦。一天,杜詩來到一偏遠村寨,忽見一群人正借助“人排”鼓風。何謂“人排”?東漢時,民間常用人力、畜力鼓風爐來冶鐵和鑄造農具,一座冶鐵爐需多個皮橐鼓風,這些皮橐排成一排,稱為“排橐”,馬力鼓動的叫“馬排”,人力鼓動的叫“人排”。盡管眾人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可鼓起的風依然微弱不堪。
“這樣多累啊,得想辦法省點力氣!”杜詩上前道。
“有辦法誰愿出這憨力?”眾人不屑。
“辦法肯定有的!”杜詩像是對自己,像是對眾人說。
“你倒說說呀!”眾人撇嘴。
“我眼下也沒!”
“還以為你神仙下凡呢!哈哈哈……”眾人一陣笑,不再理會杜詩。
杜詩并不生氣,他根本無暇生氣。眼看百姓受苦受累,自己無能為力,其心何安?“不行,得想個辦法!什么辦法呢?”他邊走邊想,不覺來到條小河邊,無意間抬頭,發現根碗口粗木頭從河面一閃而過,“柔弱之水有如此大推力,能否代人、馬鼓風?”杜詩靈光一閃。這以后,只要有空,他就實驗,改進,實驗,改進,終于研制出了省力高效的“水排”。
得益于這一發明,鐵產量大幅增加,農具大量制造。杜詩因勢利導,動員、組織百姓修整溝、堰、坎、渠、池,加強水利工程建設。同時,大量墾荒。不到兩年時間,千里平疇,處處水澤星羅棋布,溝渠縱橫交錯,莊稼蒼翠碩茂,水產繁若星辰。張衡《南都賦》如此描述:“桑漆麻苧,菽麥稷黍。百谷茂盛,蔥蔥郁郁。南都園圃,瓜果繁多……”
因杜詩,南陽百姓過上了好日子;但杜詩,并沒因百姓的富足而富足。公元38年,他病逝任上。死時,不但貧困得喪事無法辦理,而且遺體都無處安葬。不得已,光武帝下詔于南陽郡官邸內舉哀。
“蒼天啊,你為何急匆匆將他交于秋風;大地啊,你為何急匆匆將他攬入懷中”,南陽百姓聞訊,哀痛不已。他們扶老攜幼,絡繹不絕拜祭。悲悼之余,紛紛解囊,在南陽郡衙門口“召父坊”的旁邊立了塊石牌坊,名為“杜母坊”。
尊勤政為民的召信臣為父,敬愛民如子的杜詩為母,從此,“父母官”的稱號在南陽大地生根發芽,進而輻射至整個華夏,衍化成一個文化符號,綿延近兩千年而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