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里有一棵核桃樹,是母親在世的時候培育成活的,如今己長成參天大樹,枝葉繁茂,青皮渾圓的核桃掛滿枝頭,給寂寥的小院帶來無限生機。記得當年母親在院內小花池角落處埋下兩顆核桃說:“只有長出子母樹,將來核桃樹才會掛果。”我一直對此半信半疑。如母親所愿,花池里不久長出一大一小兩棵核桃樹,大的那棵越長越高,枝繁葉茂都不見結出一個核桃來,而小的那棵很快被母親種的花花草草所淹沒,不知所蹤。讓我對母親說的話更加懷疑,母親卻笑著解釋說,還不到時候,它一定會結出核桃的。
12年母親哮喘病復發去世,院內這棵核桃樹開始稀稀拉拉地結出幾個果實。給母親辦喪事那幾天,廚子們正好在核桃樹下架鍋炒菜,核桃樹的一個旁枝斜伸過來,礙手礙腳的,師傅們找來一把鋸子把它鋸掉,因為它很少結果,我們也不心疼,任由他們處置。
母親去世后,父親不習慣城里的生活,一直不愿跟我和哥哥在鄧州或洛陽生活,因此他孤零零一人住在老家,我們知道父親放心不下母親,雖然母親己經離世,父親也已七十多歲而且身患重疾,這讓我們做兒女很擔心。
哥哥長年工作在洛陽,而我離家最近,星期天和節假日我時不時回家看望父親。小院被父親打理的一塵不染,角角落落連棵雜草都沒有,鋸掉一個枝杈的核桃樹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當年它就進入豐果期,秋季樹枝上掛滿核桃,讓我們驚喜不已。院子里還有母親扦插的兩個石榴枝也長成兩棵粗大的石榴樹,掛滿紅紅的石榴,有的石榴長裂了露出里面紅彤彤的石榴籽,讓看到的人饞涎欲滴。每次農歷八月十五回去,臨走時父親總會提前摘好一些核桃和石榴讓我帶回去給孩子品嘗。
15年父親也撒手而去,原來溫馨而和諧的小院也因為主人的離去而逐漸荒蕪,滿院雜草叢生,構樹長得到處都是極難清理。每次回老家收拾院中雜草和野樹都要兩三個小時才行,如此反復幾次,再回去時我也懶得去拾掇它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老家院子里僅剩四棵樹:柿子樹,核桃樹,石榴樹和一棵銀杏樹。那棵核桃樹最為茂盛,盤根錯節,樹枝幾乎遮蓋了整個院子,上面掛滿了青青的核桃果,煞是喜人。這棵核桃樹今年七月份經受住特大暴風雨的考驗,與院子里其他幾棵樹共同守護著我們的家園,我回去看到后內心滿是感動。自父親去世后這四棵樹爭相掛果成熟,可惜父母永遠品嘗不到他們的勞動成果了。
核桃樹旁邊是一棵柿子樹,那是父親上街買來親手栽下的,在父親去世那年開始掛果,如今柿子又是掛滿枝頭,壓彎樹條伸出院子,路人經過伸手就能摘到。偏房前是一棵銀杏樹,銀杏是稀有物種,生長緩慢,二十多年過去現在也有碗口粗細,這兩年開始結果,樹枝上下全部白色的果實,俗稱白果,可以入藥,也可食用??粗@幾棵樹心里滿是回憶,對父母的思念更深。
住在城里的單元房由鋼筋和水泥包裹著,經歷今年這次特大暴風雨我并不擔心,那些天我心里特別擔心老家的房子,磚瓦房長年閑置能否安全渡過汛期,我心里始終放心不下。
抽一個晴好的日子,我起個大早開車回到老家,大半年沒回,老家門前小路已經水泥硬化,打開院門,院內雜草叢生,四處打量,好在三間正屋依舊,偏房原來做廚房那間已經塌陷,磚瓦落了一地,房門里面堵著已打不開了。害怕上面的東西再次落下,我嘗試了幾次,重新把門鎖上。用剪刀把院里的雜草很快就清理了一遍,再用家里的鐵锨把它們堆在角落里,然后我細心地把院墻邊兩個出水口的雜物清理掉,防止下次堵塞?;罡赏炅?,回頭看看我自己怪滿意,正想伸手摘兩個核桃拿回去給家人嘗嘗,鄰居看到我車停在門口,知道我回來了便說:“你回來一趟不容易,我給你找個竹竿你多摘些拿回去吃。”一會工夫,好心的鄰居拿來一把帶鐮刀的長竹竿,并給我一個能提的袋子,于是我用竹竿打,鄰居幫著我撿,不大一會裝了一大兜青皮核桃,我要再打一些給鄰居拿回去,他堅辭不受,我只好作罷。
把那一大袋核桃裝到車上,辭別鄰居開車回城,我回過頭留戀地回望老屋,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伸過院墻的核桃樹樹枝隨風舞動,似乎向我揮手告別。
父母在,家就在;父母離世,人生只剩歸途。